编者按:“我相信,只要把一件事情做好了,就不会亏钱,只是赚的多、赚的少,我对赚多少没那么在乎。但是,对我来说不会特别想学个什么管理,去搭一些人脉,或者说要做个企业家。我完全没有想过做企业家,我做企业家那企业风险太大了。”
韩寒在对话中如上表示。这些对话中仍然具有一些闪光的内容,可以加深读者对于韩寒的了解,以飨读者。
Q:今年4月你重新开始发微博,但是好象也不怎么发言?
韩寒:新闻有的时候说得不准,而且不够新,论坛相对去的会更少,因为上面的戾气太重了。因为要获得资讯,所以之前我有个马甲,但纯粹只是看。后来用微博纯粹是因为博客文章被“和谐”的太快了,但传播的并没那么快。
博客的传播一方面靠忠实的读者阅读,另一方面是网站推荐,相对来说比较传统。微博也快,但相对来说留下的也会快。但要学会自己甄别信息的真实可靠程度。
微博已经过时了
Q:博客可能已经过时了。
韩寒:如果说过时,我觉得微博也已经过时了,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。
Q:你现在觉得app是正当令?
韩寒:也不是,对这个时代来说(微博)可能没有过时,但在我心里已经过时了,当你对一样东西的厌烦大于对它的喜欢跟新鲜时,我认为就已经过时。
你想,我是一个从小就很关心时政的人,我第一本书里面其实就有很多对教育的批判。对于我这样一个人,上了两三年微博,都已经烦的恨不得跟政治一点儿都不沾边了,说明它有很多利处,也有它的弊端。除了获取资讯外,我个人觉得天天看那些东西其实是挺烦燥的,现在我天天看更多的是美剧、美食,其实还是跟小朋友玩玩,跟女儿讲故事不会过时。
Q:app是不是被删的风险会小一些?
韩寒:第一,我其实考虑的倒不是它被删的风险,因为它的文章没有什么触及到红线、触及到政治的地方,纯粹就是个文化类的产品;第二,可能写了这么多年的时事,自己也有些厌烦了吧?我觉得无非就是这些观点,体制不公、社会不公、舆论监督不利、扼杀媒体。其实就是这些,你是会写烦的。
把我2009年、2010年时候的一篇文章放到现在再发表其实都是一样的。但我自己的内心,我希望自己是个更加纯粹的写作者,我对小说的热爱其实超过对杂文的热爱。所以我觉得,当你写杂文的时候不断的产生重复,就会很乏味。
Q:就像李海鹏在第一财经周刊写专栏,觉得是在不断的重申常识,写一两年之后就不愿再写了。
韩寒:是有这样的问题,不同人之间的观点之争按理说是社会进步的表现,就像这两天美国总统又开始进行大选前的辩论。但很多时候你会发现观点之争是很难继续的,事实上我们的辩论经常到最后会升级为互相的诬陷。
我认为枫树好看、你认为柳树好看,最后会变成你昨天晚上去嫖娼了,三年前我是个小偷,这样挺没意义的。你写一篇时政文章,今天符合很多人的心理,说写得好,明天不符合那些人的想法,说你个王八蛋,怎么跟我们想的不一样?
Q:你最初是什么时候产生这样的想法?
韩寒:我从2010年到2011年的时候就已经厌烦了,因为所有的观点都已经被写过一遍了,你之后再写就是不断的重复,一个优秀的作家绝对不允许自我重复,尤其是在很多用词、比喻上,这种杂文无非就是这些,你要写的好看,无非就是你比喻的精彩,用词更犀利,那些词会被用空的。
公知的小圈子化太可笑了
Q:你怎么看别人对你的定位,舆论领袖,公共知识分子?但现在公共知识分子似乎变得不那么正面了。
韩寒: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,是反复传播,如果抬高自己我们把它叫做反复启蒙,但你的受众、你的读者已经不需要了,他们已经看了你一百遍、一万遍了。
另外一个是自我的圈子化,自己也有一个圈子的概念,比如我在写这个文章(“韩三篇”),忽然之间李宇春、黄晓明也开始写了,我会说你们俩懂民主吗?就来一堆壁垒。其实这只是不同观点而已。
我们的受众普遍是关心时政、关心自由和民主的人,但有很多人事实上是完全懵懂的,那时候你需要李宇春、黄晓明,甚至你需要新闻联播、人民日报,因为有些地方是你永远到达不了的地方。
但所谓的公共知识分子往往会产生排挤,就觉得你们说的就太可笑了,这里说的不好,那里说的不对。这样会导致很多人更不愿意说。我有一个朋友他看了昂山的电影,觉得这片子拍的不错,但他会问我,他是一个演员、一个艺人,他说他想在微博上说一下,这个片子拍的还挺好的,但他担心这么说会不会有问题?我会遇到什么麻烦吗?就说明大家都是很自危的。Q:这是你当时写那三篇的初衷吗?
韩寒:那是之后了,我其实写这三篇文章没有什么初衷,纯粹就是回答读者问题,用的都是问答题的形式,就表达一些我的观点。因为我认为,发生在别的地方的事情很难在中国复制。包括我们很多时候说这体制有问题,所有的问题都怪罪到体制上,但会有物极必反的,就像所谓的公共知识分子,他们真的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厌烦,就是因为第一是他们性格的原因。
Q:党同伐异?
韩寒:对。比如我们要去往同一个目的地,过程中我们要去加油站加油,我想加93号油,便宜点但走的更远,有的人说我们要加98号油,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马力开到那里,最后我们自己吵了起来,加油站给炸了,然后旁边的人都在那里看笑话,说这帮傻逼在干嘛呢?一群傻逼。
莫言获得诺奖是一件好事
Q:今年莫言得诺贝尔奖,你怎么看?
韩寒:很多人对莫言得奖有很多的非议,我觉得没必要,我觉得这是一件挺好的事情。我的书、杂文也被翻译成英文,我也经常接受西方媒体的采访,但他对你的好奇其实并不是对你文学的好奇,而是对你整个民族的好奇,跟你的文艺没有关系。
Q:对于他们来说,韩寒就像一个符号?
韩寒:对啊,莫言获奖至少会让人家对这个民族的文学感兴趣,虽然这个文学里面也带有民族的部分,但不纯粹的就是人家想看看中国什么样的,这个神奇的国度什么样,我觉得是很好的事情。
Q:你在文学领域,对自己对高的期望是做到什么样?有没有一个想要达到的高度?
韩寒:有一本能够让自己回过头去读几遍的小说。我现在写完,可能自己翻一翻,读一些片段,但绝对不会从头到尾的读一遍,我写完以后所有的错别字校对出来都是我太太在看。
因为我觉得当你小说写完了,一个作者要做的就是第一忘掉它,第二,不谈它。我觉得这是最酷的。我看小说的时候就特别烦,比如看完一个小说觉得特别好,给他打一百分,然后我看见这个作者出来谈一次他的这个小说,谈我写这段为什么,写那段为什么,我心里就会给这本书减10分。
Q:所以你从来不谈你的创作过程?也因为这个这个大家会怀疑,这个东西不是你写的是别人代笔的。
韩寒:这是很傻的事情。一个小说写完,我跟我老婆谈、我跟我朋友谈,你看这个......
我所有的小说人物名字,都是赛车手、都是我车手的朋友,我第一本小说都是我个人的经历,写我初恋女朋友的,然后以后的小说所有的事儿好多都是身边朋友发生过的事情。
因为小说里面都会带有个人的烙印,但当你把这些东西做出来了以后,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,你就不能让人家知道你这一段是根据我今天去奥特莱斯,碰到一什么事儿,我觉得这段特好,写在我小说里,这是一个特别特别扫兴的事情。
我可以谈论我自己的感受,谈论这个东西的背景,但我绝不能谈论关于这段我是怎么写出来的,我觉得实在太幼稚了、太愚蠢了,这实在是太低了,低到向人家解释你的小说诞生的过程,简直是低到尘埃里的一件事情,实在太让人扫兴了。
Q:你不会给小说写些文论什么的?
韩寒:不会,但我未来可能会在香港、台湾的大学里面开讲座,我可能会告诉人家怎样写一个文字,一段很无聊的东西如何把它描述的很好,在文字上面阐述的让人家看着很好看,我觉得这种写作的技巧是可以分享、可以传播的,以免大家写的越来越乏味、越来越无聊。
但是,写作里面产生的那种情感的东西,是不能够分享的。
以前到是会写一些文章,评论这个评论那个,但其实我是那种更希望自己做出来一部电影,而不是成为影评人的人。有些人写,是因为他们已经本身多了一个很高的级别,他们之间的评论,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舒马赫跟罗布和罗西之间的交流、碰撞,舒马赫说我觉得我这车过弯怎么怎么,但我看到那个人过弯的方式,这是有益的,但我们很多碰撞会变成骂街。我没想过要当一个企业家。
Q:那次去陈年的年会?
韩寒:也会有点不自在,但没办法嘛,合同里面规定的,年会你得去的。再加上,这个品牌合作了很久,也像是老朋友了。反正我是这样的,有些人比如跟一个品牌合作,可能纯粹是为了赚钱为了什么,但我一个地方合作久了,真的就好象息息相关的朋友一样,不是说你给我多少钱,说到底如果你不给我钱我也会很乐意继续用你的东西,如果你东西做的真的好。
Q:你跟陈年谈的来吗?
韩寒:也还好,我们交流过挺多次的,都也谈的挺好,我们在性格上有一些相同的地方,但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,他是真心的在做一个企业。
Q:陈年也是文人啊,也写小说。
韩寒:对,但他也很多的负担、更多的责任,因为有投资商、投资人,他会有压力、会有责任,再加上他会有资本商业的理想。所以对我来说,我就不需要有那么多,因为我更希望,当然是这种小农思想啊,已经不利于现在的商业社会了,但我希望更多都是我自己的,我想做就做,不想做就分分钟不做了,随时可以冰封起来、可以冷冻起来,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。
Q:文人对融资啊,拉广告啊这些很难拉下脸,你呢?
韩寒:我觉得我不大理解,为什么去找投资、融资是很难的,可能在于我来说,我心里一直觉得我去给对方一个赚钱的机会,你要不要?我心里还觉得挺舒服的。我觉得哥们有一生意,你拿钱两年以后就能回本,以后每年就能赚钱,那我觉得其实是一个,可能我没觉得这是……
Q:求着别人的事儿?
韩寒:对。当然我不会提很荒诞的要求,你给我5亿我做一传播帝国给你,很多人都这么吹,我觉得很丢人,吹牛逼嘛。
相对来说我做的都很实在,我没有什么特殊机制,也没有什么上市的计划,就是想踏踏实实的做个杂志,这杂志肯定能赚钱,我现在还没有启动的钱,你以投资的名义来到我杂志,我给你一定的股份,你就能赚钱。我的性格是这样的,你投了我钱2千万,你亏了,我还你2千万。
Q:有亏过吗?
韩寒:没亏过。要不然我心里会很不舒服、很不舒服,我的下半辈子我觉得就过不好了,这对于现在的商业来讲其实是非常愚昧的一种想法啊。
Q:也不能说愚昧,这样对于投资人来说应该是更负责任的。
韩寒:但其实是很蠢的想法,比如你现在要投拍我一部电影2千万,万一这电影亏了的话,反正我不会让你亏钱的,所以我跟人去谈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负担,因为我知道你投我2千万,如果你亏了,按理说我不用给你钱,但我一定会把这个钱还给你,对于我来说可能写几本书的事情,我可能这几年过的苦点,但我不会让你亏钱的,很多事情我们共同承担的,好了分你,坏了我会承担更多的那部分。
Q:你对未来自己的生意上,会是什么设想?
韩寒:完全没有,做生意、做公司什么的。
Q:CEO、董事长都不当?
韩寒:从原则上来讲,因为我在做独唱团的时候就成立了个文化公司,按理说这个文化公司我是董事长,我很早就是董事长,但一直不大懂各方面的东西,所以我觉得术业有专攻嘛,我自己写好文章、开好车,如果我想要有什么样的产品或者杂志,我把它编好,未来如果想做什么事情做好它。我相信,只要把一件事情做好了,就不会亏钱,只是赚的多、赚的少,我对赚多少没那么在乎,所以对我来说就不会特别想学个什么管理,去搭一些人脉,或者说要做个企业家。
Q:没想过做企业家?
韩寒:我完全没有想过做企业家,我做企业家那企业风险太大了,一方面面临官方的风险,另外一方面要面临,我这人老胡说八道,我今天如果说的大家喜欢那没事儿,那明天我说出去大家不喜欢呢?到时候你的产品、你的企业都会受影响。
Q:进入移动互联网对你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吗?
韩寒:app所有这些东西,其实我在做独唱团的时候也已经习惯了,对于我来说它不是什么挑战,但的确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一部分。
Q:商业的话,你会有所为有所不为吗?
韩寒:我不了解的就不做,其实我现在做的都还是我自己了解的东西,所谓app也是把我自己了解的东西放在了另外的载体里而已。对我来说,不专业就是不专业,不存在什么突然一个愣头青、一个毛头小伙子闯到一个陌生的领域,瞬间打拼一片世界,很少有这种事情存在,他所谓的打拼也是无数年的辛苦积累,他打拼成的时候他在这方面也已经成了专家。我没有精力到其它领域去做,所以只会在自己熟悉的地方。
Q:你能保证产品的独立性吗?
韩寒:这主要看广告上绑架了多少,不可能不产生关系,要不然你去靠什么生存?但是就看你怎么产生关系的。我觉得,在与商业发生关系的时候也要保证一定的,或者极大程度的独立,这是重要的,你想完全独立这是不存在、不可能的,你就算不跟商人发生关系,你还要跟亲情、跟家庭发生关系呢,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纯粹的独立姿态,也有人情世故的。
Q:你怎么看独立与妥协,有自己的底线或者觉得自己可以退到什么样的地步?
韩寒:我觉得独立跟妥协其实不是一个矛盾的词语,就像民主跟妥协其实不矛盾,就是因为很多妥协才会带来民主。我们很多时候走在民主的路上,我觉得我们的观点、我们的犀利程度其实足够,但我们缺少的反而是妥协跟协商的经商,民主有的时候要跟独裁去协商的,要跟邪恶去妥协,那种妥协并不是我自己让步变成了邪恶的一部分,而是一种从时间、从代价来讲最小的一种从长计议,否则的话一切都不妥协,民主就会变成独裁的另外一部分。
对于独立而言,我现在很难说它的妥协底线是什么,但对汽车厂商、广告没有办法收买,就像app上面做的广告一样,比如它的页面、广告我们是审核的,不会卖春药,不会卖充气娃娃,反正我们是有自己的底线的。
本文来源:中国企业家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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